“這位姑娘好生貌美, 卻做著侍衛這樣的活兒，可惜了吧？”林雪兒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，淡淡說道。

即便是世家大族裏的諸位小姐之間, 林雪兒也一向自負容貌頂尖——要知道，當初慕容的容顏可是和他的天賦一樣出名的, 因此林雪兒理所當然地認為，只有自己的花容月貌, 才配得上慕公子那張山水畫一般的容顏。

然而, 在此刻見到那張兜帽遮擋下的面容之後，她的理所當然第一次產生了一絲裂痕。

——那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女子，容顏精致得仿佛雕塑，精致之中卻有一種清清冷冷的孤寒味道，仿佛山巔的流雲，明明處在塵世之中, 卻卻絲毫煙火氣都不沾, 和慕公子……

“修為和長相似乎沒有直接關系吧？”離滄海淡淡說道。

慕容原本一直看著腳下的拍賣會場, 直到林雪兒突然針對離滄海的容貌冒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出來，他才回過頭來。

林雪兒被這個突然出現在慕容身邊的絕世美人弄的心裏很不舒服, 正打算再說兩句, 爭取讓慕容離她遠點, 卻在慕容轉過頭來的那一剎那間倒吸了一口冷氣——

慕容原本俊逸清美的一雙眼上，赫然覆著一層白布！

哢嗒一聲，卻是林雪兒心神震動之下掰斷了桌子的一角。只聽她寒著聲音，一字一字問道：“是誰做的？”

慕容唇角微勾, 似乎是微笑了一下，“好久不見，你第一句話就是想著為我報仇？”

“不應該嗎？”林雪兒震驚之下，甚至連離滄海的來歷都顧不上盤問，“你是慕家獨子，我是林家的女兒，這大陸上還沒有我們殺不了的人吧？是誰？”

慕容笑了笑，“又不是真的看不見了，計較這個作甚。”

“當然要計較！”林雪兒霍然起身，“你是誰？你是慕容！雖然你很多年都沒有露面了，但是別說眼睛，就算有人割了你一根頭發都不行！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都不還手，豈不是讓人說我四大世家無能！”

離滄海突然淡淡說道：“林小姐多慮了。那個人早就死了。”

——慕容的眼睛毀在離北冥手上，離北冥的確早就死了。至於當初慕容為什麽不顧一切地闖過寂滅海也要去往離國，林雪兒天之驕女，想來是不會懂的。

林雪兒的目光轉向離滄海。也就是這時候，她身上才終於顯出了幾分林家嫡女的氣勢來，一字一字問道：“誰殺的？”

這個問題需要思索一下。

好像是她很早以前篡權奪位的時候順手殺的。

離滄海蹙著眉頭回憶了一番，確認了確實是自己親手把匕首刺進了離北冥的喉嚨裏，於是說道：“是我。”

林雪兒：“……”

半晌，只聽林家小姐冷冷說道：“姑娘真是好身手。不過，我看姑娘的修為也不比慕公子深厚，那麽請問姑娘，連慕公子都敗在他手下的人，姑娘你是怎麽殺掉的呢？”

不得不說，林雪兒考慮問題確實周到。

——這件問題解釋起來十分覆雜。慕容並不是敗在離北冥手裏，而是在通過寂滅海的時候被諸多強大的海獸消耗了大量法力，以至於最後刺殺的時候失手。

至於慕容為什麽要去殺離北冥……林雪兒身份地位雖高，慕家的那些骯臟事，她想必也是不知道的，不然現在也不會跑來找慕容。

離滄海正想解釋暗殺和鬥法是兩回事，卻聽慕容淡淡說道：“雖然慕家與林家世代交好，但是林姑娘如此盤問我的朋友，也過了吧。”

“朋友？”林雪兒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，“她不是你的侍衛？還有——你叫我什麽？”

“林姑娘。”

林雪兒盯著慕容眼睛上的白布，半晌，冷冷說道：“你以前是叫我名字的。”

“那時是慕某人年少無知。”慕容淡淡一笑，說道：“林姑娘現在想必已經開始接手林家的一些事務了吧？對於我們這些世家子弟來說，做事還是謹慎些的好，這等不妥當的叫法，讓人聽了去，就不好了。”

林雪兒忽地平靜了下來，輕輕說道：“如果你沒有突然消失一百年，現在慕家和林家只怕早就聯姻了，你叫我什麽都沒關系。”

——對於修行者來說，如果去冰原、萬壑荒原、碧落海深處等地冒險修行，被困在某處耽擱個百年時光，也是有可能的事情。因此林雪兒見到慕容之後的第一件事，便是問他眼睛是誰弄的，而不是這些年去了哪裏。

畢竟慕容白布下的雙目，明顯是匕首劃出來的傷。

慕容卻只是淡淡笑了笑，“哪裏有這麽多如果。”

如果慕承瑜沒有靠著謀害慕承瑾坐上家主之位，如果慕承瑾夫妻沒有被逼得走投無路，最後遠走浮屠星海，他慕容或許早就與林雪兒成婚，過著他修行天才的舒暢日子，沒有幽獄中百年的折磨，也沒有那一雙被剜去的眼睛。

但是哪裏有如果呢。

他水墨畫一般淡漠美好的容顏下，埋藏著多少陳年往事的辛酸和刻骨銘心的仇恨，林雪兒永遠不會知道。

慕容第一次“見”到離滄海的時候，是在離國幽獄的最深處。那時離滄海法力盡失，被那些她一手教出來的族人們狠狠地踩在腳下，甚至幾乎淪為離北冥用非常手段收買某位少年天才的工具。那時候他們如果開個比慘大會，慕容還不一定能贏。

她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。他也一樣。

如果慕容還是當年那個被眾人捧上了天的修行天才，那他和另一個天才林雪兒的婚事，必然能成為風陵國愛情故事的典範。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，才貌雙全的一對玉人兒，如果能走到一起，簡直是完美得上天都會嫉妒。

可惜這世上……有個屁的如果啊。

林雪兒聽到慕容這句話，明顯地楞了一下，然而慕容攜起了離滄海的手，向著她微微頷首，十分禮貌地說道：“林姑娘如果沒有別的事，我們就先走了。”

“等一等！”林雪兒突然喊了一聲，腳下一繞，擋在了慕容和離滄海面前，面無表情地盯著慕容，“她到底是誰？”

“我……”慕容楞了一楞，有一瞬間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麽，旋即微笑說道：“具體解釋起來很麻煩，你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我未來的夫人。”

【姓名：慕容；能力：寂滅；好感：七十九。】

“哦？”出乎意料地，林雪兒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，面無表情問道：“姓甚名誰，誰家小姐？”

——這話裏的暗示已經很重了，然而離滄海想著此次慕容囂張至極地在拍賣會上露了面，他和慕承瑜的矛盾一觸即發，實在是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這裏與林雪兒糾纏。

林雪兒與慕容見面的這半盞茶工夫裏，慕容的好感度漲了四點，這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了。

她於是淡淡說道：“你很快就會知道的。”

離滄海只不過陳述了一個事實，林雪兒卻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的真實含義，因而冷冷說道：“希望你能活到那個時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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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“很快”真的很快。

離滄海和慕容剛轉出拍賣場的門，便有一群路人十分有組織有紀律地圍了上來。林雪兒綴在這二人身後，因此看了個一清二楚。

這群假扮的路人有一個首領，還是熟人。

“真巧。”姜寒楓看著離滄海和慕容，語氣仿佛在街上偶遇了一個老朋友，“沒想到雪玄國叛軍裏那個神秘的容瑜將軍竟然就是慕容慕公子啊，真是有趣。既然容瑜便是慕公子，那邊上這位，讓我猜猜……”

“……啊，”姜寒楓說著仰起了頭，似乎是十分愜意地說道：“這位應該就是李悅李姑娘了吧，真是造得一手好反啊。不過，李姑娘，我很好奇——”

在林雪兒同樣好奇的目光之中，姜寒楓一字一字說道：“既然容瑜是慕公子，那麽，您，又是哪位呢？”

離滄海的目光在姜家眾人的身上掃過，目測了一下局勢，在片刻之間推演了三四種後續的發展，口中卻淡淡說道：“早就告訴過姜公子了，我姓李名悅。”

“李悅……”林雪兒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。

近日裏，雪玄國突然出了一場劇烈的動蕩，直接導致了雪氏王族滅亡。而其中最關鍵的兩個點，一是新王李一文殺死上司掌控了整個叛軍，一是南宮白鶴暗殺了南宮無傷和雪瑟。

四大世家消息通暢，很早便知曉了雪玄國的大事。而叛軍中一位叫李悅的不明人士，在其中所起的作用，他們也調查得一清二楚。

“原來是她。”林雪兒一個人喃喃道：“原來還很有幾分勢力。不過雪玄國那點兒勢力，在我們林家面前，實在是差遠了。”

姜寒楓的目光從遠處林小姐身上瞟過，若有所思，然後看著慕容說道：“可惜，慕公子，我原本想好好款待你一番，但是只怕要推後了。”

“慕家主想先見一見你，我怎麽好意思攔在你們中間呢？”

作者有話要說： 夠不夠蘇_(:з」∠)_

夠蘇的話請用留言砸死我_(:з」∠)_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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